【随笔】吴投文：文学为药

幽林石子诗刊

评论家、诗人吴投文
【吴投文，著名评论家、诗人，文学博士，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、硕士研究生导师，主要从事中国新诗研究。出版学术著作《沈从文的生命诗学》《百年新诗经典解读》《百年新诗高端访谈》等。出版诗集《土地的家谱》《看不见雪的阴影》等。兼职有中国新文学学会理事、湖南省文学评论学会副会长、湖南省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、湖南省作家协会理事、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副主席、湘潭市文学研究会副主席等。获《长江丛刊》2016年度文学奖、《芳草》第六届汉语文学女评委奖、《写作》杂志首届优秀论文奖、意大利“第27届‘乌贼骨’诗歌奖最佳外国作家奖”。
文学为药

吴投文
岷县古称珉州，珉州有《珉州文学》。2015年6月，“中国当代诗歌奖颁奖典礼”在珉州举行，《珉州文学》是主要承办机构。我有幸得到邀请，故有珉州游。珉州有岷山，岷山终年积翠，一派秀色。实话说，我早知有岷山，不知有珉州。与当地文友聊起，大开眼界，才知道珉州不仅文脉深厚，绵延至今，亦为千年药乡，以盛产优质当归闻名于世。我突出奇想，文脉与药乡，一为心灵之药，一为身体之药，不是恰好对称于人生的基本需求么？这样一想，就从心底生出一些渺远的感叹来，似乎在岷山的翠色里，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启示。
文学就其最终的意义来说，实际上就是一味药，不正是如当归补血养血的功用么？当归虽是平凡之物，却是妇科之圣药，带有母性的温厚。文学亦复如是，于衣食无补，却是心灵之圣药。当我们从一首诗中得到抚慰，就如一味药浇淋在我们的身体里，把病痛从无形中解脱。当归亦有“应当归来”的喻意，文学何尝不是精神的还乡之旅？一个人由母亲带到世界上，最终又要归于地母的怀抱里，这是从一个怀抱到另一个怀抱的旅行。这个旅行的过程就是人生的意义。一个人走过无数的桥，看过无数的人，他快乐过，也悲伤过，在有风景的地方一个人哭，一个人笑。他心里的隐秘别人并不知道，他也不知道别人心里的隐秘，但他和她却相遇过，牵手走在无垠的风景里，一起笑也一起哭，共同守护内心的隐秘。于是，山水里传来花的笑声，传来鸟的笑声，隐隐地也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。不管是快乐，还是悲伤，都被这个婴儿重新过上一生。在婴儿清澈的眼睛里，他和她牵手的背影就是一首诗。他在这首诗里慢慢地堆上一座坟。这座坟就是文学对一个人的纪念，也是一味药对人生的治疗。
我胡想乱想着，毫无头绪，岷山的雾霭升起在我的视野里，我在一阵恍惚中返回到真实的情景中来。诗人包容冰对我说，“每个诗人的心里都有一颗纯洁的舍利。”我深以为然，他就是一位心里珍藏着舍利的诗人。据说中医用药极讲究药材的纯正，当归以珉州的出产最佳，所以处方常写“岷归”。我向包容冰求证这个说法的真实性，他缓缓地说，“珉州的当归是天下的当归。”我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，“文学为药。”包容冰说，“文学亦为佛。”我们相视而笑，在一处山崖上席地坐下。雾霭中透出太阳的光亮，远处是秦长城遗址，气象魏然浩渺。
《岷州志》载有岷州八景，其中有西岭晴云、 南峰霁雪和北岸温泉，我们却是东向而坐。这空出来的一方，在我们的遐想里，也许正好是文学女神的降临之处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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